莫折木辛

随心随性的天雷滚滚。
拒绝mdzs、cql、xz和mxtx粉。
大家各自安好。莫挨我。

【人天】曾见明月照轩窗 ·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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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

“你身体不好。”

第二十六次站在他的楼下,连绵多日的阴雨终于散去,疏散乌云的阳光灿烈无比的照耀在他的窗边,映得他蓝色的衣料都镀上了一层浅金,浅浅的挥洒在看去的眼中。

面色苍白的玉逍遥笑笑,声音有些低哑

“前几日大雨,受了些风寒,不碍事。”

“深秋将要入冬了,你还穿这一件单衫,当然是容易受凉。”

牵着袖口搭在腿上,玉逍遥抬手拢了下衣襟。他没说话,嘴角两边微微勾着,觉得这些日子确实是冷了,冷得人心都寒了,可是自己又好像感觉不到什么了。缓缓的将手伸出在窗外,阳光就好像轻纱一样落在掌心上,就好像那天手中的凌霄花一样,只是本该是最如火一般炽烈的温暖和颜色,此时想来,却都如秋霜一般的苍白刺骨。

“你很久没有来了…”

收回手,玉逍遥歪在窗框边,笑里是掩不住的一分疲倦。非常君望着他,喉头一动,没有说话。

“第一次叫住你的时候,我就说了,你的脚步声向我透露了你是个善于伪装的人。如今你再来,我听见的,仍然还是伪装。”

“你又听出来了?这次,你听见的又是什么样的伪装呢?”

他的语调很平淡,普通的就像是在说今天的天气很好一样,隐隐的还有着一点笑意。这点笑意不知道有没有人能听出来,可是他看去的目光中,却是没有人能够看到的温柔。天不见,地不见,蒙着眼的人不见,就连他自己,也看不见。

染恙的身体从心脏开始疼了起来,玉逍遥抿着唇,压下舌根后那一股腥甜味,说

“你受伤了,是不是?”

平缓中的沉重与拖沓,落脚时下力的深浅不一,在不经意间凌乱的步伐,无一不透露着楼下站着的人乃是一个伤者。

而被长剑贯穿的伤口虽然被绷带包扎的严严实实,却还是在衣衫下洇红了一片,鲜血奔涌着,争先恐后要从那一道口子里逃脱这具身体,逃离这污秽的一生。不由自主的捂住了在心口下的那道剑伤,非常君怔了一下后又放下了手,没有否认自己受伤了,只是看着玉逍遥的眼神里带上了些复杂的光彩,还有那么些许的悲伤,说

“活在这个世上,每个人都会有他的无可奈何。”

“是啊…是啊…”

玉逍遥轻轻的点头,似是感叹,又是无奈的喟叹了一声。

“那你的这份无可奈何,让你得到了多少,又失去了多少呢?”

人生一场,作为也好,不作为也罢,终其不过就是为了得到些什么,而在这条追寻的路上,也必然会失去些什么作为代价。可不管失去的是什么,从明确了自己要得到的是什么开始,非常君就已然做好了觉悟,他从不怕自己会失落什么,因为一无所有的他,也没有东西可以失去了。他是个孤注一掷的赌徒,押在赌桌上的注从一开始,就是仅剩的这条命。

如今听见这个问题,他垂眸回想,这一条血污泥泞的路走来,自己曾经好像得到了些什么,可是为了继续向前,那些他得到了的,好像又都被他抛弃了。

『你这辈子,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君奉天临死前的话又响起在耳边,非常君眼皮一跳,仿佛又看见那个雨夜里,他拄剑为脊,败而不倒的模样。哪怕是到了最后,他也不曾后悔惧怕,看向自己的那一双眼满是不屑与轻蔑,俨然一副高高在上的胜者姿态,轻飘飘的一句话全然不似那些诅咒怨毒,却比诅咒来得更为狠厉,一字一字重重的扎在心上,钉在了骨中。

“玉逍遥…”

非常君抬起眼,一眨不眨的看着那个高高坐在阁楼上的身影,问他

“你愿意跟我走吗?”

玉逍遥听了,怔了一怔,随即面上慢慢的浮上了一个宛如春梨秋霜般清浅淡漠的笑。他终是一个字也没说,转身从那窗边离开了,而在非常君追逐而去的视线中,最后透过那扇窗看见的,是系在他脑后垂下的,用来遮眼的白巾两端,看上去就如同一条孝带。纯色的素白隔绝了生命的多彩,将天际的蓝,凌霄的红,全数化作了灵堂上将要点燃的蜡烛,灵柩坟头上洒满的纸钱,飘飘洒洒的让这个眼中本就不甚光明的人世更加的灰暗,也更加的绝望。

任由天光再亮,也再也照不进枯槁封锁的心。

非常君想,自己是不是,不该那样问呢?

擦去嘴角边的血色,他拖着负伤沉重的身体,踉踉跄跄的走到了这一面他经过了二十六次的墙边。趋渐力散的身体歪歪倒倒的站不稳,他背靠着墙平复着粗重的呼吸,额上的汗水混合着血色一滴一滴的沿着脸庞砸落在了青石板路上,和着衣角滴下的血水流淌着,将来时的这一条路遍染了黄泉路上罪花的恶红。往昔一身光鲜的明黄色衣衫上绽开朵朵鲜艳的舍子花色,每一处都是曾经被迫离枝的花叶所吐露的离恨与怨毒,诅咒犹在耳,环绕的尸山血海还在眼前矗立,而如今他却再也不能躲在伞下,寻得那一份虚伪的庇护了。

墨泼的夜空挂半弯惨白的下弦月,他半掩着眼,侧目看向与他一般依附在墙边的凌霄枯藤,伸出凝固了血痕的手去轻轻的触碰着,仿佛手下还是春日里柔嫩娇艳的花,盈满双眼的色瑰丽依旧。

无论该也不该,现在他要来明确自己这辈子到底得到了什么,又失去了什么。

足尖一点翻过矮墙,他终于迈过了这座始终横在他面前的高山,不再掩饰自己重如泰山般的步伐,走到了危楼之下。

抬起头看着楼上那个坐在窗子边的人,夜风吹起他散下的长发,星星点点、斑斑块块的殷红沾染在白发上,都好比那黛瓦白墙上曾经盛开的红花。

“玉逍遥…”

“你来了。今天不伪装了吗?”

非常君笑着,嗯了一声,跟那个白巾覆眼靠在窗边,手里拿着书卷的人说

“我带你走,好不好?”

玉逍遥听了,浅浅的笑了一声,然后点头,说好。

“那你跳下来,我接着你。”

是心有灵犀,还是心照不宣,又或者早在曾经不多的交谈中一点点的明白了什么,他们就像早已商量好要淫奔出逃一样的默契。放下书卷,没有任何犹豫,玉逍遥不带丝毫惧色的踩在窗框上,慢慢的的站了上去。他单手扶着窗子,和楼下的非常君开玩笑一般的说

“你可要接住我了。”

“嗯。”

非常君轻声的应下,向着玉逍遥伸出了手。

“你来,我就在这。”

话音在耳边消弭而去的那一刹那,玉逍遥脸上带着笑,纵身从窗上跳了下来。

垂下广袖在风中轻轻的摇晃着,他的眼始终追随着那道碧蓝的身影,在对方朝着他的怀中落下的时候,他看见那白色的布巾松脱,滑落在夜里萧瑟的秋风中吹扬着。眨眼一瞬,他接住了那个自愿跳进他怀中的身影,紧紧的抱住了。这一瞬,短的让人措手不及,却又好似长得像是过了千百年,非常君抱着玉逍遥,搂在他背后的手摸过他束起的长发,接住了空中落下的,他本蒙在眼前的白巾。

无视了胸口处突然的一阵钻心痛楚,非常君抬手,捋过玉逍遥鬓边散下的一缕发,动作轻柔的如同在触摸一朵再娇嫩不过的花蕊。就在眼前人掩下的长睫倏然抬起,睁开了那一双清明灵动,流光溢彩的雪青色双眸时,他笑了,指尖抚过了他的眼角,轻声道

“我就知道…你一定有双好看的眼睛。”

雪青色的眼有着最艳亦是最冷的色,玉逍遥看着非常君,带着一丝愕然的问他

“你知道…我没有盲?”

非常君笑笑,垂眸看着那插入自己胸膛的匕首,和那双沾上了自己鲜血的手,说

“从一开始,我就知道了。”

盲人的手岂会那般白皙细嫩,能说出眼盲心不盲,堪比水中明月照影这种话的人又岂会为了眨眼时那点黑暗而神伤自艾,竟以白巾终日蒙眼呢?眼睛终究是最容易也最会被准确窥探到的所在,眼睫扇动之间,眼波流转之中,会透露出的讯息太多太多了,那既然如此,不如干脆的将眼睛遮住,自己不看见,谁也都看不见。

一切,都是骗局。一切,都是伪装。

他躲在伞下,他躲在楼上,他从墙边看似缓慢的匆匆而过,他坐在楼上看似随意的有心呼唤,除了隔开的一堵墙上那真正随风摇曳的凌霄花,他们之间的一言一行,十分之中可有三分是真?

“为什么…”

茫然的神色浮上总是浅笑着的脸庞,不解的惑色在雪青色的眼前凝成一层水汽,玉逍遥握着匕首的手在微微颤抖着,尽是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无措。非常君握住他颤抖的手,抬眼去看天边镰刀一般尖锐的弦月,说

“因为…我曾看见月光,照在了你的窗边…”

曾见明月照轩窗。

在那个十五的晚上,哪怕知道他怀有目的接近自己,这双眼还是无法控制的朝着他倚靠的窗边看去。视线越过红花与黛瓦白墙,终究落在蔚蓝的一抹碧空影上,是他伸手去感知一段凉白的月光,是他的袍袖丝绦在风中飘来又曳去,是月华如练浸沐他满身银华如梦似幻,也是他说出的那一段虚假却真打动了自己的落寞的话。

他们都是笼中鸟,都是河边定立摇摆看似逍遥的柳条,外在的真假不管是真是假,他们皆是困锁在人世间挣扎不得,逃脱不得的这一点却做不得假。所以就算明白眼前所见的一切都是假的,非常君到最后还是忍不住奉出了自己的一点真心,将欺骗别人的手段拿来欺骗了自己,他宁愿相信玉逍遥是真的盲了,是真的如眼前见到的一般只能日日困锁孤楼之上。因为只有这样,他才能折下那朵花送去给他,才能再一次的,走过那堵爬满凌霄花的墙边。

“...一见知君..即断肠。”

非常君轻声念着,看着玉逍遥的眼睛,道

“那一夜,我记住了你想要我记住的模样,可你…却没有记住那天晚上的我。”

雪白的下颔上蜿蜒一道朱红,玉逍遥再难压抑心上疾患,紧咬的齿根松开,对着眼前人戚戚一笑,说

“你杀了奉天。”

“是,我杀了他。”

非常君毫不犹豫的点头,不为自己辩白一句,也不多说其他。他抬手想要为玉逍遥抹去嘴边的鲜血,可当他看见自己那更是血红一片的手时,他动作一顿,转而提起还算干净的袖口,轻轻的为玉逍遥擦拭着,倒是不顾自己口角边汩汩而下,滴滴掉落的艳红,也不顾那还插在自己心中的利刃上,又流去了多少的命数。

他的动作与语气都太温柔,哪怕说出的是那样残酷的话。胸膛下还在跳动的心疼得好像下一个瞬间就要裂开,玉逍遥抖着手将那把匕首又往前推入半寸,含泪的双眼看着他依旧柔情满溢的眼,低沉响起的声音近乎哽咽。

“…那我便不可能放过你。”

曾经的他不愿杀,于是遮住双眼,伫倚危楼,只盼消除些对方的警惕心,在他一次次地从墙边过时自己能与他多说那么两句话,多去了解他一点,或许某一天便能劝他放下,回头是岸。一朵打乱了思绪与心绪的花带着一段暖意的月光照进了心里,纵使明白自己不可以再退后再心软,却还是为他讨保,为他说情,甚至会不由自主的想如果自己真的盲了,又该有多好。

曾见明月照轩窗,一见知君即断肠。那天晚上,究竟是谁的月光,照进了谁的窗?谁才是真正看不见前路的人,谁才是困锁在高楼上真正半点不由己的人?或许他们都是吧,不管那一刻他们遥相望着是以怎样伪装出的姿态,可拿心去观视的那个当下,谁的内心还能再伪装?

可是啊…可是啊…他心中温柔停留的那朵凌霄,终究是被那场大雨给打落了枝头。

如果自己当初狠下心。

如果自己能够及早看清。

如果自己的心可以不动摇。

那是不是,解下白巾的双眼前看见的,就不会是那样惨白又血红的一片?

『非常君!我诅咒你!我诅咒你尝尽被背叛的滋味!我要你死在你最爱的人手上!要你到死都痛苦!』

『你这辈子,注定什么都得不到。』

那些诅咒还在耳畔边盘旋着不愿消散,像一缕幽魂要见证他悲惨的最后,非常君疲累的眨了下眼,抬起他空无一物的双手握住了玉逍遥的手,在四周渐近逼杀而来的脚步声中,说

“我知晓这样的结局是注定,我只想问你一句…你有没有哪一刻、哪一瞬,真的为我动过心?”

是哪一刻,是哪一瞬?或许是当花落手中的那一刻,是他说凌霄花将败,月光正好的那一瞬,是他跟自己说,要自己记住那晚的他的时候,心,动了没有?

眼中积攒许久的泪水在此时滑落,冲淡了嘴边的一抹血色,玉逍遥对他一笑。

“有。”

同样回以一笑,双手把着他的手将刃身尽数没入胸膛,非常君对玉逍遥说

——那你便是我爱的人了。

当浴血的身影带着满足的笑容倒落尘埃,滑落在颔下的泪水亦没入土中,玉逍遥指尖凝气自双目上轻轻滑过,拾起他手边掉落的白巾,重新蒙住了眼睛。雪白的锦缎上晕开鲜红的花蕾,两道血泪自白巾下缓缓的流过犹带泪痕的脸颊,凄艳非常。

“这辈子…我再也不想看见了…”

秋风飒飒,抖动一墙枯藤摇摆,花开花落自有时,此后年年岁岁,凌霄不再开,岁岁年年,故人再不来。

轩窗拆木成棺椁,葬我明月黄土埋。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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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短篇没有大纲...写着写着就这边漏了一点那边忘了一点...

这个故事没头没尾的也比较零碎,所以这里跟大家解释一下,简单的来说就是觉君是个假装普通人好人的坏人,然后奉天要杀他,逍遥不忍心,就美人计上线(bushi),可是反倒被对方打动了,奉天死在觉君手下让他过于悲恸,心就有了伤,然后决定狠下心来除害,可觉君早就知道他是装瞎,到最后被围杀逃不过死了,他就决定死在爱的人手下,也算是给了两个人一个解脱。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言语举动皆可打动人心打开那扇窗,他们各自都是对方的明月,又各自都是窗,哪怕知道是假的,却仍是忍不住的被吸引,因为他们都是身不由己无可奈何,惺惺相惜的感觉吧。最后觉君要去确认自己得到的和失去,他得到的是爱人,失去的也是爱人,所以应了诅咒,被背叛死在爱的人手里,最后什么都得不到。

不行我里面藏的东西太多了我说不完这里就不说了,如果哪里没看懂欢迎评论提问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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