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折木辛

随心随性的天雷滚滚。
拒绝mdzs、cql、xz和mxtx粉。
大家各自安好。莫挨我。

【鹿狐】闻言

*与其说是同人文,不如说是加上私设后以‘我’的视角,换了个方式说出对他们两的一些看法以及追剧的小小感想。

*或许这算不上同人文。

*有点长,1w+

*这个私设是没有失忆的,我都私设没事了,何妨锦上添花呢?(笑)

*要说徾鹿是我自己给了自己一个他们两安然无事的安慰和解释,那闻言才更贴近我心中他们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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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从南域离开的时候,已经是深秋了。

天没有开晴,我不知道过会是不是要下雨,只能急匆匆的赶去渡口边,等着再启程,去往下一个地方。

我的行程从来没有一个明确的目标,走到哪便是哪,路通向何方就是何方。其实很多时候不知道要到达的地方是哪里也好,正因为不清楚,才会更期待,也在最后要离开的时候,不会有太多的不舍和眷恋。所以我问船家,下一趟船什么时候才出发,他跟我说还有一会儿,让我在一边的茶棚里歇一下,等船要开的时候,他会来和我说。我问他叫什么,他只和我说他姓廖,我笑笑,说真是好巧,上上次载我的那个船家也姓廖,可他船开了一半就把我撂水里去了,要不是一个姓邱的渔夫把我拖上来,恐怕我得折在那潭深水里。他知道我在和他开玩笑,所以也没生气,站在甲板上和我闲聊,问那上一次又是哪一位载的我,我说那是一个刀客,全身上下背满了刀。

你不害怕?就这么跟着他走了?

害怕?

我想了想,点点头,说害怕。刀剑无眼,刀客无情,谁知道下一瞬那些刀子会不会扎在我身上,在我心里捅一个窟窿,但是,也正因为那背负满身的刀,所以我断定他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所以哪怕心里害怕,我还是跟在他的身后,踏上了现在脚下的这片土地。

船夫笑我,怎么会有人为了听个故事连命都可以不要,我拍拍身上挎着的包,跟他说这就是我一路行来的意义,如果不是如此,也就没有必要再继续朝前走了。

出乎意料的,这偏僻荒凉的渡口边人居然还不少,小小的茶棚里每一张桌子都有人坐了,我叹口气,准备到边上的柳树下面坐一会儿,反正时间也不会太长。风吹得很大,已然干枯了枝叶的柳条飘飘荡荡的想要扬上天际,却又在到达了某一个点后颓败的落下来,店家挂在竿头的旗子在风里猎猎作响,我无言的看着,听见有人在喊我。

“小兄弟、小兄弟。”

我朝着声音的来源看去,在一张四方桌的后面看见了一个穿着藏青色衣衫的男人在冲我招手。我疑惑的看着他,指着自己的鼻尖问他是不是在叫我,他点点头,笑着说

“棚外风大,你若不弃嫌,可与我拼一个桌。”

我当然是不会嫌弃的,不如说他这样我真的感激死了他。南域的秋天和中原不一样,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格外偏南一点,所以阴湿透骨,冷得人指尖冰凉。那桌只有他一个人坐,但我还是有些怕打扰了他,回答的就慢了一些,他看上去就是个十分机灵的人,果然一眼就看穿了我的心事,说

“我刚好在等人,一个人待在这属实有些孤独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暂时的与我做个伴?”

这下再推辞就是我的不是了,于是我点点头,走到他的对面坐下,和他道了个谢。他笑着,给我倒了一杯热茶。

“天凉,暖暖身。”

透过杯身,我摸到了里面热茶的温度,能感受到那小小的一杯温暖沿着我的指尖漫上手臂,又逐渐的传在四肢百骸里,驱散了一片阴寒。我忍不住抬眼去看他,想看看他生作什么模样。他长着一张鹅蛋脸,有一副入鬓的长眉和一双很灵动的狐狸眼,嘴巴小小的,哪怕没有在笑,嘴角也往上翘,让人看着心里很舒坦,就像是你少年时每天早晨看见与你一同入学堂的隔壁家孩子一样。只是他明明是一张少年人的面孔,却有着满头雪一样的白发,看在眼里多了几分苍凉,也不知道是不是天生的。

江湖沉浮,天南走到地北,海角走到天涯,这其中我看过不少少年白头的人物,上到所谓的先天,下到普通的过路人,他们有的是天生,有的是经历了太多岁月的变迁,也有很多人朝如青丝,暮竟成雪。我原认为白色是最干净无瑕的颜色,浅薄的就像是一张纸,但是在他们的身上,这却成为了最深沉的颜色,负担了太多,因而哪怕他们的面容看着再年少,给人的感觉总是沉重的。可眼前的他虽有着一头白发,少年气犹在,实属罕见,这让我不由得多看了他两眼,他便歪歪头对我笑,问我他的脸上是不是有些什么,我赶紧摇头,说没有。

“看小兄弟的打扮,不像是南域人氏。”

“我自一处十分遥远的地方来,已在苦境游历多年了,月前从中原来,如今正要从南域离开。”

他见我喝完了杯中的茶,又提壶来给我倒了一杯,袅袅的水汽带着温热与茶香随着水流入杯的哗哗声散开一片,在这冷天里比酒还醉人些。

“我看你模样,也不像是武者,周游各地,是为了撰写传记之类的吗?”

茶壶底嗒的一声贴上桌面,我小声的向他又道了声谢,将杯子握在手心里,忽然觉得有些不好意思,便摸着脑袋讪讪的笑了下,说

“传记倒也谈不上。我四处游历,只是想听听各地不同的故事。每当我听完了一个地方的故事后,就会转向下一处。人世间的故事有千千万,至终都不过喜怒哀乐,憾缺悲失,可就算听过再多这样的故事,我还是会忍不住,想要提笔将它写在纸上,希望后世不管过了多久,都将他们流传。”

“说的是。”

他抿了口茶,眼里含着笑意。

“其实,正因为是人世间的故事,所以哪怕相似的事听了再多,都会为他有所感触。因为你我恰也是这世间的一员,不是吗?”

虽然我觉得我的情况和他说的有那么些许的不同,但再仔细想想,或许他说的没错。切身经历或是旁观道听,情节再怎么曲折离奇匪夷所思,都是一个有关于人的故事,只要是人就脱不了七情六欲,当然会有情感的共鸣。

“先生说的在理。”

我抬头,看见云幕低垂,一低头,又见风吹柳动,边上桌的宾客们你一言我一句的谈论着他们的话题,面上表情亦是各自纷呈,谁家的孩子在柳树下嬉闹,往来的踢着一个鸡毛与铜板做的毽子,样子很是童真。

热茶渐渐在这冰冷的空气里散去了原有的温度,冰冷的手却也已被它焐热。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些什么,眨着眼睛在袖里摸索着,就在我一头雾水以为他是有什么宝物要给我看看的时候,他伸来的手里抓着的,居然是一个橘子。

我笑了,笑他居然这么宝贝一个橘子,也是笑来这里这么久了,终于看见橘子这个东西了。他跟我说南域不植橘树,这个橘子是从中原来的。

“看不出先生居然愿意为了一个橘子如此奔波。”

他笑着摇摇头,开始剥着橘子皮,说这是别人带给他的,我顺口就接道

“那这个人一定非常在乎你了。”

他没说话,只是安静的剥着橘子,但笑得蛮甜的。刚才他为我倒茶的时候我就发现了,他有一双很好看的手,十指修长,骨节稍稍的有些突出却不很明显,白皙的指尖慢条斯理的剥着朱红色的橘皮。他的虎口有茧,指腹也有,我便有些好奇的猜想着,问

“观先生双手,是武者,还是琴者?”

“曾是武者,曾是琴者。”

“那现在呢?”

他将剥好的橘子掰开,很大方的递了一半给我,笑道

“现在,是闲者,亦是游者。”

我从他的手里接过这在南域没有根种的橘子,想起了这一路上遇见过的那些琴者,有些惋惜的与他道

“这个江湖里的武者太多了,刀剑铿锵的声音也太多了,能在这些杀伐声中挑弦的人,都非常的不容易。我听说过很多会武也会琴的人,但他们最后的故事,只留在我笔尖的最后一字,琴声随一缕魂去离恨,三十三重,终只得天上闻。先生如今能赋闲悠哉,也是一件好事。”

他吃着橘子,笑而不语,而我则看着周围这一圈的祥和安乐,叹了口气。

“我在南域,听过一个名为舒龙琴狐的人,是武者,亦是琴者。这个把月来,我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与他好友占云巾的故事了。可惜中间南域发生的事太多,始终没有机会亲眼去看看这两人,等到好不容易恢复了,眼见的却是孤坟两座,何其悲凉。”

“小兄弟对他们两的故事感兴趣?”

“如先生所说,人世间的故事因人而精彩,也因人而被铭记,很多时候,人们往往最想听的不是故事如何,而是故事中的人如何。”

“那你对他们了解多少呢?”

尝了一瓣橘子,味道不是很酸,但也不是很甜。我架起腿,拂了下袖口。

“占帻,字云巾,号参天鹿帻,习有卜数云天六卦,早年与舒龙一脉的舒龙琴狐同修于汤问梦泽,后又一同成为轩昂五玑,人称鹿狐双骄。往来者多翘楚,如开物天工的江南春信,风涛十二楼的北冥楼主,实令人无限向往。据我所闻所见,此二人实为惊才绝艳的不世奇才,最后为阻鳞祸牺牲,真正不仅是南域,更是整个苦境的损失。只是…”

“只是什么?”

放下还剩下的几瓣橘子,我想起这两人之间发生的事,苦笑着摇了摇头,也不知道应不应该说。他见我犹豫,想是明白了我的后话会是什么,笑着说没关系,让我想说就说。

“恕我直言,对于大家所传诵的两人之间那种至死不渝可歌可泣的真挚友情,以我所见闻,却有个难以认同的地方。”

“哦?”

他拍拍手,看着我的眼神还是笑意不减,甚至多了那么几丝好奇,我问他是否认识这两个人,他双手交叉着放在桌上,想了又想,说算是认得。

那你听我说这些,不会为他们感到生气吗?

他听我这么问,大笑着说反正人都已经不在了,就是评价的再难听他们也都听不见了,本人都没法生气,他又生什么气呢?

“先生当真豁达。”

“所以,你对他们是怎样看的呢?”

他拿过我空了的杯子,再一次的为我倒下一杯茶,我看着茶水随着他推来的动作在杯中摇晃,仿佛看见了我这一路走来看过的人生种种,波澜再大,沉浮再多,最后都在一个杯里,渐渐的归于平寂,人走茶凉。这个苦境太苦了,谁都不知道到了明天,会否还会有人记住今日的种种,所以我将他们的刻骨铭心记下,带着他们的深情如许前往下一个远方,偶停杨树枝下,或驻细雨亭中,阴晴雨雪里,为往来的人款款说上一段曾经。

“实不相瞒,我见过很多对至交好友,他们愿意为对方牺牲,会无条件的相信对方所说所做的一切,更将对方看得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有道门同修二人,为护对方安好,不惜与天下为敌,亦有云海之上,诸峰之巅的一对师兄弟,性命相随,荣辱与共,哪怕是有杀父之仇,也毅然一肩担下,默默隐于心中,只是怕他知道了,会无法原谅他自己。”

打开腰间的包,我拿出里面厚厚的一本札记放在了桌上。

“我这本札记,记载了无数人的故事,他们有的是友情,有的是爱情,有的是求而不得,有的是抱憾终身。至死不渝我有,生死相搏我也有,也写下过虚情假意,真心难付的两个人。可是占云巾与舒龙琴狐的故事,我并没有记上。因为这书上的人对待对方所付出的感情,其实都是对等的,而我纵然了解舒龙琴狐倾心相对,但占云巾的所作所为,还够不上对等这一词。”

“你觉得,他不配?”

“何谈配与不配呢。”

我笑了一声,轻轻摸着苍蓝色的书页,说

“配不配,不是我说了算,而是看舒龙琴狐是怎样想的。曾经有这么一对师徒,师父对徒儿百般疼爱,又残忍至极,从将他夺来开始便一直抹杀着这世上仅能带给他的那么一点点温暖,所为的,不过是让他的人生中只有自己,利用他,占有他,到最后,连他仅存人世的那么一点点的希望,也全都夺走了。徒儿可以走,可以远离他去到一个新的地方重新开始,他有选择,可他最后选择了在他这辈子最痛恨的地方,结束这一切。你说,他们之间怎么能用配不配来形容呢?爱可以对等,恨可以对等,哪怕是一方爱而一方恨,都可以,但你要有个选择,一个可以从一而终的选择。占云巾选择了前者,却为了后者而背叛了自己的初衷,最后又重新归向了这条路。他的行为令人无比困惑,所以在我能够解读他的行为前,我不会将他的名字记上。”

“背叛…你是说,他和舒龙琴狐决斗的那一次?”

他在说这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种有些黯然的失落表情,我不知道他是为了我所说的背叛两个字,还是为了他后面的那句话。

或许都有吧。

“事情的来龙去脉,我也算是了解,此事确是难以消解,但作为琴狐毕生好友,他最信任最在乎的人,难道占云巾不该反过来为他着想一点吗?怎么就能那样不顾大局,在轩昂五玑失其三的情况下与其殊死一战?我听闻过他们之间的相处,他之行为在我看来,却有几分恃宠而骄的感觉。”

“你心疼琴狐?”

茶冷了,我端着抿了一口,看着发问的他。他面上仍是浅笑着的,好像在听的是一个他素不相识的人的故事,不管发生了什么,都心境平和,可以一笑置之。我眨了下眼,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心疼了,只知道在见过那么多生死与共的人后,到这心里就堵得慌,好像有一座高山横在我的眼前,哪怕我可以绕过去装作没看见,终究不能翻越。

“他沾了满手血腥,不过为了天下太平。何曾得见人前诉苦,何时见得人后他负血的觉悟?这苦境江湖,无人不苦,无人不痛,道路崎岖犹前行,想他不过是坚信着吾道不孤,怎奈何这一身嶙峋被负,半生相交成陌路。若论苦痛,至极莫此属,纵使占云巾转醒再与他生死作陪,他不怨不恨高兴欢喜,但我仍然无法释怀,因为如今这个局面,占云巾有责任。”

我说完,对面坐着的人没说别的,只是在听后问我为什么觉得占云巾就一定要毫不在意的忘怀那一切,我一愣,竟一时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低头看着我那厚厚的札记,再回忆起内中每一对每一对的故事,我想可能是那些对另一人包容太多的友情见的多了,不知不觉间,就觉得应该是这样,无论发生了什么,都应该选择原谅。

“...他是个神仙般的人物,洁如霜雪,傲若白梅,透似凇花,我觉得,他应该要看开。”

“可他偏偏看不开是吗?所以你对他失望了。”

他笑,饮罢了手中的凉茶,唇齿间呼出的热息散开一片朦朦又胧胧,在这一瞬间,我没看清他脸上的神情。

“我也与你说说,我知道的舒龙琴狐好吗?”

我点头,看着他眼睫半垂着,好像是在回忆着什么。

渡头边有一艘船要开了,方才还在隔壁桌笑得开怀的人在踏上船后,居然对着岸上相送的朋友哭了起来,涕泗横流的模样看着有些滑稽,又很让人动容。适才还在踢毽子的小孩不知从哪找来了一本书,一起坐在柳树下翻看着。

“你知道占云巾有个妹妹,你知不知道,舒龙琴狐也有个弟弟呢?”

“这…我倒是不知道了。”

“不知道也是应该的,因为在很多年前,他的弟弟就不见了。”

他的指腹摩挲着缺了一小块的杯口,忽而抬起眼来看着我,说

“他看重他的弟弟,就好比占云巾看重香如昔一般。他知道,在占云巾心里这个小妹有多重要,所以在他知道他好友的妹妹竟是因为自己而亡的时候,那种感觉,不会比当初他的小弟生死不明要好上多少。你也说了,鹿巾是一个神仙般的人物,冰霜高洁,通透无瑕,可他到底不是神仙。非仙非佛,做不到四大皆空五蕴俱断。舍不下六欲七情,自是要在八苦中煎熬。”

“我听先生此番话,想来对他们二人了解甚深。”

他偏着头看着手中空了的茶杯微微笑着,说也就一般,不过认识他们要更早些,知道的,也就更多点。

自来南域,我听闻从来是两人早年便是知交好友,友情深刻,却从不闻他们是如何,又因何而感情甚笃,如今好不容易碰上了知道的,便请他与我多说点这两人早年的故事,也好让我更了解他们一点。他没有拒绝我,娓娓道来的语气里有一分深深的怀念,说他们相识于一个雨天,走在汤问梦泽的路上,一个带了伞,一个淋着雨,明明是个性天南地北的人,也不知怎的,就在一把伞下看对了眼,并肩共行了一段路。

他说到这,倒是让我想起了另外一个伞下的故事,不过这都是无关紧要的话了。

借着这一伞之情,舒龙琴狐日日都去找占云巾,他知道占云巾好静,爱看书,不敢过多的去打扰他,天天就躲在一旁,偷偷的看着他。

“怎么就执着在这么个孤僻的人身上不放了。”

我有些好笑,他也笑,说很多时候,对别人的情感总是没来由的。

琴狐是孤独的,因为他藏着永远也无法说出口的心事,哪怕平时再欢快,结交的朋友再多,喧闹过后,一个人的身影总是显得格外的伶仃。他渴望着有这么一个人,哪怕他什么都不说,什么都不做,这个人就能一眼看到他的内心,听到他心底的声音。但不要任何怜悯,也不要任何可惜,就只是在他一个人的时候陪在他的身边就好,抬头看天时告诉他今天天气很好,低头看地时和他说有花盛开。

“默契很重要,要看一对朋友之间的感情好不好,就可以从这上面窥知一二。”

“是啊。”

他喟叹一声,左手撑着头,右手在桌上拨弄着杯子,说舒龙琴狐这一生,只遇到过一个这么懂他的人,这个人,正是占云巾。或许是因为那时相交非深他不愿多谈,或许是因为他性子清傲不多言语,但总之,他给了琴狐最想要的。

“所以他对他那么死心塌地的吗?”

“是呀…从很早以前,他就把他的命他的心,都一并交付给他了。”

怕孤独的他,每每会因为别人嘴里一句‘占云巾只晓得和琴狐好’而开心不已,觉得对其而言自己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像是一个独占了糖罐子的孩子。当他知道原来只和自己最好的人对别人也有几分属意的时候,他有那么一点难过,但他更希望自己最好的朋友能够找到意中人,能够幸福快乐,于是他积极筹备着一切,费了不少力气才撮合了那天造地设的一对。

“他的糖罐子被他亲手送给了别人,他一定很伤心。”

“伤心呀,可是也开心呀。”

“我知道。能够看见在乎的人快乐,比自己快乐更重要。这是我常见的。他不好我不好,他好,我更好。”

事成的那一天,向来浅酌的琴狐喝了个酩酊大醉,因为他以为,他的糖罐子永远也回不来了。那天是个晴天,喝醉的人看在眼里,却是一场大雨滂沱。他不记得自己醉后说了些什么,只记得最应该醉的人始终清醒的站在他身边,默默看来的目光,让人觉得格外的心安。

“我不记得…参天鹿帻有恋人…”

“哈…”

他笑了,说

“那是因为,他和西窗月成了还没一个月,就被人家给甩了。”

想到那个如阳春白雪般高洁自傲的鹿巾竟然也会有被别人强压一头率先出局的时候,我忍不住笑出了声,说人家肯定是觉得他古板沉闷,又不够善解人意。

女人心海底针,他一只青崖上的鹿,哪里能晓得?

孰料对座的他摇摇头,笑着说我错了,情况恰恰相反。

就好像这个橘子一样。

他纤长的手指点了点桌子上的橘子皮,说你不把它剥开亲自尝一尝,永远不会知道这个橘子到底是甜还是酸。

“这么说,他做的很好?”

“平常人会做的他做了,不会做的他也做了,至少在舒龙琴狐看来,他没有辜负自己的一片心意。”

这就很让人在意了。

如果事事都做得完美,怎么还会让对方不满,进而拒绝他呢?我不解的问到。

他说是因为太过完美,完美的更像是在完成一件任务。

我恍然大悟,当即便明白了。

“…他只是为了琴狐才和她在一起的,是吗?”

他不语,但从勾了一下的嘴角来看,应该算是默认了。他说他们两个从来都没有向对方袒露过最真实的心意,平日里相处还是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但是他们各自心里都明白对方在自己心里的意义。

“可是心意放在心里,再了解的人也不能看得分明。岂不知有很多人,因为说不出口而将它压在心里太久,等到想说的时候,却为时已晚了。遗憾本来是有机会去消解的,正是因为那诸多说不出口给自己找的理由,让它成为了再也无法补救的遗憾。”

我和他说诸如此类的憾事,我见过太多了,不管哪一次,都让人唏嘘不已。

很多错过,不过是少了一句话,结局就被颠倒的天翻地覆。

“依你所言,他该是非常在乎琴狐的,怎么会在那个时候…全然不顾他的感受呢?”

“你又错了。”

我怔了,这句话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吗?

看见我瞬间呆了的模样,他笑得眉眼弯弯的,满载柔情,一点也看不出对我的言词有不满的地方,说

“正是因为太顾他的感受,才会选择这条路。这条或许是万劫不复的道路。”

我百思不得其解,在这个时候没有办法理解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找不出一个因为来自行填补这个结论。许是我不过是一个暂歇的旁人,还不够了解他们,所以我料不到他们独有的,只面对的另一方才会有的默契。

如果不是天上不沾尘的神佛,那在世间就免不得卷上一身的紫陌红尘,端看谁能挥袖掸下风云。放下很容易,转身就好,放下也很不容易,因为转不了身。好如他先前所说,行走在这条路上的,都是人。

而人道渺渺,难以测量。

大概是见我纠结了半天还是一脸懵懂,这个好心的先生用一句话替我解了惑,说

“你忘了,我说过,舒龙琴狐有一个生死不明的弟弟。”

他的话甫一出口,就有一个从未有过的想法霎时涌入了我的脑海,让我不禁惊诧的瞪大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萍水相逢的人,讷讷的说不出话来。

他知道我懂了,留下了时间与空间给我,让我慢慢的去看清这一切。

我转过头,眼底里倒映着飘扬的柳条,还有停靠在河岸边的渡船,突然发现,原来我的目光,好像一直都只停留在一样事物上。

我见树动,便说风动,忘了心也在动;我见船动,便说人动,其实水也在动。否则风无形,怎知它吹着柳条摆动,水无波,因何要下锚栓船?

即为知己,又感同身受,占云巾的悲愤琴狐能知道,换言他的自责,占云巾又怎么会不晓得呢?生而为人,选择了在人世沉浮,那就得随着七情六欲的指引走下去。如果情感只是简单的‘我不怪你’四个字就可以消弭,未免太过廉价与虚假,又如果这生死之交,要一度天长地久的关系就此错路,永无交集,该是如何的让人不舍,让人痛苦。

“曾经在失去了小弟后,他有一段时日,找不到任何的依靠。”

我知道他说的是舒龙琴狐,便沉默着,听他继续道

“是他的好友给了他那个依靠,所以他决心死也不放手。”

“其实占云巾知道,在香如昔与明河影走后,琴狐亦成为了他唯一的依靠。他们只剩下彼此了。他晓得就算他可以按压下一切口头上说不怪他,但心里始终会有一座翻越不了的高山,哪怕绕过去了,装作看不见,高山仍旧横在路上,而对方也会在心里一直责备着自己,永远觉得有愧于他,但这,不是他想要的。所以他选择了那条可能会万劫不复的道路,只要半步踏错,就是两个人的地狱,但只要走对了,前路未必渺茫。怎么样先生,这次,我说对了吗?”

对着他笑笑,我放下架着的腿,喝完了杯子里的茶。感觉自己好像也终于翻过了阻碍在我面前的那座山,哪怕云层叠嶂,现下都好比天朗气清,有一阵霁月光风。

像那个橘子,不剥开尝尝永远不会知道它是甜是酸,高山如果不登顶,又岂能一览高处风光,知晓在山的另一边,是何种的旖旎。

“不过先生当真看得通透,实在让我拜服。若不是先生今日一席话,怕我这札记上,就要少一个绝美的故事了。”

我拍拍那本写了有大半本的书册,思考着要如何记录下鹿狐双骄的故事,他要为我添茶,被我婉拒了。

“我哪儿能看得那么透澈,不过也是后来有人说给我听得罢了。”

将剩下的橘子吃了,我本想问问他那个人是谁,可否为我引见一下,想想好像又没有那个必要。他看着我眨巴着眼睛笑,问

“你知道南域为什么不种橘子吗?”

“这…这可真是问倒我了。”

估计早就预料到我答不上来,我看见他清俊的脸上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得意笑容,说

“因为太难了~”

我当即愣住,等反应过来他话里暗藏后,不由得大笑出声。

“哈哈哈,先生真是风趣幽默。”

“你说的嘛,苦境太苦了,自然是要时不时的找点乐子,安抚自己的。”

“说的是。说的是啊。”

谈笑间,我隐隐的听见顶上白布架起的棚子上好像逐渐响起了雨水打在上面的声音,便回头去看了看外边,眼前见得一片细雨绵绵,霏微如烟波四起,溟濛不清。

“少年人,船要开了,你准备好走了没啊?”

这视线才移到渡口,那个姓廖的船家就开始喊我了,我隔了老远冲他点头,也不知道他看见了没有。

“要走了吗。”

“是啊。”

我站起身,将东西重新收回了包内,他也站起来,像是想要送我一段路。这时候的雨还没有很大,我与他一同走到渡口边时,他问我下一站要去往何方,我说我不知道,也不太在乎,去到哪儿都是听个故事,故事听完,也就走了。

“那在南域的这段故事,你可还满意呢?”

他这个问题,让我忍不住叹了口气。

“怎么说呢,虽然最后是满意了,但与我最初预计的,还是有了些出入。”

“哦?”

我告诉他,我是跟着一个全身上下挂满刀的刀客来到南域的,船上还有个从东边山上下来的书生,他跟我说我搭得那艘船叫太平船,害我还以为这一路真就能太平长安。

“其实这个太平,你也可以换个角度来看。”

“什么角度?”

“虽然占云巾与舒龙琴狐不在了,但他们心心念念的南域太平了,这样,不就已经很好了吗?”

闻言,我看着他烟雨中十分干净清爽的笑脸,有些无奈的笑了。

这样说应该也没差啦。

雨大了,从润物无声渐渐的变成淅淅沥沥,我记得他说他是在等人,便拿出自己随身携带的伞来递过去,说

“先生要等的人迟迟不来,这天气寒凉,不行还是先回去吧。我看这雨一时半会也停不了,反正我也将要上船了,先生可撑我这把伞回转。”

他将我的手推回来,笑着摇头,婉拒了。

“多谢,但是不用了。因为我要等的人,已经来了。”

他的视线从我的肩边越过,我有些好奇的转过身去看,只见一人一伞,信步在霡霂秋霖里,踏一路分花拂柳,挟两袖清风盈盈,正缓缓朝此处行来。远眺而视,见白衣胜雪,散下长发一色银白,更添两缕殷红绝艳。待等到那人走进了,我这才发现,原来他的眼,亦是绮艳的殊异双色。

默默的往边上退了一步,我看着撑伞的人走来,为等他良久的人遮去一方风雨,尽显温柔的与他说

“红豆饼买来了,我们走吧。”

他点头,来与我告别。

“我们应该不会再见了,望小兄弟你一路珍重。”

“先生又准备往哪里去?”

他笑着,说喜高山便向高山,爱江河则往江河,天地方圆广,寻得一人为乡,去哪儿都是一样。

我抓着伞点点头,刚要和他说声希望他也珍重,又突然想起了一事,有些着急的道

“瞧我,这么重要的事都忘了!相谈偌久,还不知先生名姓?”

我问完,就看见他与来接他的白衣人相视一眼后,面上各自浮上了一丝浅笑,而后他没有回答我的问题,只是在看了我一眼后转过身,与那人并肩在一伞之下,沿着河堤,朝着远方走去了。

我没有追上去,也没有再大声的追问,因为我知道,有些事已然不用再问。

“哎少年人你到底走不走?”

“啊、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马上就来。”

船家催促,我亦不准备再在这片地上多做留恋,提着衣摆下到了船上。远远的,我看见漾开圈圈水纹的江面上漂着一叶竹筏,有青衫白衣,共相依偎,随着脉脉的水流浮沉而去,去的,是你我皆不知名的远方。

潇湘浦暖全迷鹤,逻逤川寒只有雕。谁向孤舟忆兄弟,坐看连雁度横桥。

坐在柳树下的孩童终于念会了书中的诗句,声音稚嫩到让人一听就不由自主的会心一笑。眼见竹筏远去,逐渐消失在那千山一碧当中,我想起方才交谈时,他说很多时候,对别人的情感总是没来由的。其实兜兜转转,还是那一句,因为是人世间的故事,因为是人,所以…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者可以生。”

而小舟从此逝,江海寄余生。

“少年人你在说什么?”

“没什么。”

笑了笑,我回过头,发现这艘船上人还不少,就问船家

“这一路大概要多少时辰呀?”

廖姓船家拍着胸口,十分豪气的和我说

“你放心,我这艘船,可是出了名的快!”

“是吗?”

“当然了!少年人说你喜欢听故事是吧?我这有个故事,你要不要听听?”

“好啊。”

兴许因为下雨,船不是很稳,我站在船篷里扶着,看着他一边摇船一边说

“相传屠苏一脉,曾出了个少年剑客,名为屠苏孤辰,因为小小年纪剑法上的造诣就已不同凡响,所以…”

他说着说着,我听着听着,这船摇着摇着,忽然就给了我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我顿时想起了上上次被另一个姓廖的给撂下水的经历,当即伸手示意这个船家别再说了。

“船家!你稳住啊!你的船这晃得也太厉害了你先稳住别翻啊!!”

“干啥!我说得正精彩的地方你干嘛打断我!”

“不是!你先把住你的船好吗别的咱过会再说!”

“不行!我现在就要说!”

“你!…我!”

“你放弃吧…”

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悠悠的在我身后响起,让我顿时寒毛都竖了起来,慢慢的回过头去,正见着船尾背对着这边坐的人也朝着我这边转过头来,我一看,这不是上次救我的那个邱姓渔夫吗?他怎么也在这艘船上??怀里还抱了只鹤???

突然,吵着要把故事说完的船夫又不说话了,船舱里安静的只有水流与雨滴的声音,感觉有些不太妙。我一卡一卡的扭过头,压根就不敢再去看他们,只听见心里咯噔一下。

 

完了,这次又上贼船了。

 

 

(完)

===

实不相瞒,当初我因看中鹿巾入坑,后成为了琴狐的亲妈粉,上阙后来看得我一度吃不下这两个人,和亲友疯狂吐槽鹿哥各种迷惑行为,可以说是对他失望至极,甚至想脱坑,但是坚持到下阙,两个人打了一架后,我又....真香!那一场架打得我懵逼了一整部,直到最后这大兄弟一顿疯狂剖白让我又气又难过又感动,所以我在这篇文里将我的情绪发泄了...就说这篇文真的不能算同人的那种。

这个结局,才最贴近我心中他们应该有的结局。

其实这篇文我很早就想写了,那时候奉天逍遥都退场,我real伤心难过,谁料到写了还没一百个字,仰卧起坐了ORZ

写到后来有点急,而且是通宵的,很多点都忘了,也懒得再修改了。

最后恶搞了一把编剧。我没恶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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